中国周刊

《玉出昆仑》 关于人性与自然的的隐喻

2017-08-05 6:06:48

文/刘晗

在电影《1943-驮工日记》中,还原了抗日战争时期这样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新疆驮工队为了运送抗战物资,翻越险峻的昆仑山徒步驮运。如今时代不同于往昔,战争硝烟散尽,但驮工的身影始终蜿蜒于山间。大约半个世纪之后,尚昌平前后十几次进疆,《玉出昆仑》正是以女性独有的视角和细腻的笔触勾勒出独属昆仑山的那颗心——从远古神话走来,穿越几个世纪依然被人珍视如初的玉石,晶莹剔透、温润无暇,不曾沾染一丝尘世的浮华。她一次次重走昆仑路,探访“玉使者”的踪迹,作为昆仑山上最有风险的职业,他们守着群玉之山,却又因此历经重重磨难,为了运输玉石出山,世世代代将生命系在玉石上,和死神擦身而过,成全了玉石不同寻常的命运。

精美的石头会说话,却道不出这一路从质朴无华到熠熠生辉的华丽变身之中历经的诸多坎坷。在昌平的笔端,既有对当地人文感性的观察,亦不乏对古今人文地理的考据和对比,颇有考古的意味,不时还有纪实摄影作品穿插其中,凸显一种在场感,身兼作家、诗人、摄影家、杂志主编的她深入罗布泊荒漠、楼兰遗址、古丝绸之路,在那些常人鲜少涉足之地拍摄了数以万计的作品,但她仍对摄影抱有一种神秘的敬畏,如她所说,“摄影艺术对我而言,至今仍是一个陌生的或者说是一个浑沌的词汇,如果说是稍有理解必然是先有生活,才能谈得上表现生活,再现和升华生活终究是有限度的,真实的纪录最容易做到——如果不附加创作的意识。摄影师所表现的不是自我,而是被拍摄的景物,那个自在的真实才是需要摄影师为之揿动快门的。”那定格的一瞬被称作永恒,于创作者和被拍摄之人或物而言,再也无法复制,这就是摄影的魅力。

在作者的南疆之行中留下了数不清的令人过目不忘的影像:阿拉玛斯玉峰的陡峭,山地间归途的羊群,克里雅河中打捞出来的沁蓝子玉⋯⋯镜中容易换年华,对于山里人来说,正是长期生活在纯净的自然氛围中才保持着淳朴不变的面庞。山里的女人们没有机会用照片留存下自己年轻时的容颜,影像对她们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有美好的记忆也有血腥与残酷,坠落断崖上的两只羊,饥饿时互相吞噬对方身上的毛,直到生命终结最后变成和岩石一样的颜色。

采玉路途上的惊险不只在于峭壁悬崖,更多的是动态的、不可预知的危险。在昆仑山中,狼并非兽中之王,却是山中嗜杀成性的动物。不过大多数时候,形单影只的狼会和驮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狼在这条路上也并非安然无恙,采玉人曾在途中救下一只濒死的幼狼,虽目睹过狼伤害羊群,但是为了生存而落下残疾的采玉人对它这样的处境感同身受。也正是因为这个凶猛的动物,采玉人也将与它们狭路相逢的路冠以“狼道”之称。狼道是一条单行的路,就像森林中行者留下的树号,他们在林中路上铭刻的印记,砍掉树皮,露出树的本真之色,也为后来者指明方向,循着一个树号走向另一个,从小径分叉走向更加开阔的营地。俄国作家阿斯塔菲耶夫说过:“树号像蜂蜜的斑点一样闪着光亮。那些像萤火虫一样闪烁的斑点,在我的面前是那样生动、友善。这些白色斑点、标记在引导我、吸引我、召唤我,有如在荒凉的冬夜,温暖的灯光呼唤孤独而又疲惫的行路人,援救他,给他温暖的住所。”狼道上亦然,每一个落点都是过往采玉人的足迹打磨出来的,每一个足迹都记录着他们背负玉石艰辛的烙印,好像一枚枚九死一生的赌注。

在阿拉玛斯这个世界尽头的冷酷仙境,玉石遍布,似乎在无限期地等待着采玉人的采撷,它们的命运正暗示了尤物与珍宝的命运,身居高不可攀、人迹罕至之地等待伯乐的赏识,有的玉石经过采玉人的粗选而惨遭淘汰,而有的玉石却能脱颖而出,几经波折被他们带出大山,经过制作、贩卖几经辗转身价翻番。如果说峭壁是采玉人获得玉石崎岖的途径,不如说它是玉石改变命运的屏障,还有山顶绽放的石莲更像是玉石的陪衬人,为白玉之山平添几抹生机的同时,也陪伴玉石渡过它们在山中高冷的岁月。作者捕捉到的不仅是昆仑山上特有的景致,还有隐藏在其后关于人性与命运的种种耐人寻味的隐喻。

 

编辑:杨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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